半小时后,东渚国际机场。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东渚国际机场,外面温度29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最后,本次机组关于飞机上意外突发时的模拟救援行动,如果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乘机体验,敬请原谅!下次旅途,再会!”。
身穿黑色帽衫的于辰星背着包,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稳步走向地铁口,此刻的形象,若是再加上一顶帽子,机场养蜂人没毛病。
还好自己当时反应算是比较快,及时找到余下的机组人员演了场戏,不然即便飞机上的那些乘客安全下机,以后怕也不得安宁,于辰星可以确定,这是有组织的犯罪。
两个歹徒是有备而来的,他们计划周详,在驾驶舱时只怕一句话也没说,而且也没有强行改变飞机航线,所以即便之后真的坠机,找到黑匣子也只能知道有人劫机,没有别的有用信息。
思忖完毕,收好相关证件和缴来的手枪,于辰星顺利地过了安检。
到了候车区域,于辰星看了一眼大屏,下趟地铁还有两分多钟才能到,而此时大屏上正在播放东渚合资医院的广告,倒是又让于辰星想起飞机上那个医生。
倒是个临危不乱的,于辰星心想,那人看着弱不禁风,行动力倒是很强,还找到了飞机上的手提氧气瓶和氧气面罩,若不是靠着这两个东西,那个受伤的空姐未必能坚持下来。
“看着还挺年轻,他不会比我还小吧,”于辰星自言自语,笑了笑,但很快他隐去笑意:等到了酒店,得跟卫长郑重汇报飞机上的事情。
另一边,同样接受询问的周羲庭,在询问完毕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表示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今天实在没有时间再去警局录口供,奈何还是不被放行。
晚上九点半,警局询问室。
“姓名,年龄。”
“周羲庭,29岁。”
“籍贯,职业。”
“重渝人,姜城医院心外科副主任医师。”
“来东渚干什么?”
“明天有医疗会议。”
“说说飞机上的情形。”
“歹徒有两人,一人有枪,伤一人杀两人…最后跳伞逃离。”
最后周羲庭只好建议:“我们这次会议的安保工作有跟当地警方联动,您可以去查证一下。”
……
终于上了地铁,周羲庭长出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还都是同一个人。
微微摇了摇头,周羲庭回拨了过去。
“师兄,不是我说,你也太磨叽了,不会是误机了吧,”电话那端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明天我们几个要汇报的东西还等你来讨论呢,快点啊,别耽误我睡美容觉呀。”
“The next station is Huahai International Hotel, please exit the subway to the left.”
华海国际酒店,1823,于辰星一打开门,就看到队友夏炎在检查他的百宝箱。
身为玄武卫的医生兼侦查员,夏炎的箱子里什么都得有,除了基本药品之外,医疗器械也不少,甚至还有基本的手术器材。
看到于辰星进来,夏炎爽朗一笑,“小辰,你可来了,卫长他们在隔壁。”
于辰星听得眉心一跳,“说过很多次了。”
“知道了、知道了,辰星好了吧,本来就比我小,真是小气…”
知道夏炎的啰嗦劲儿,于辰星直接打断,“说任务。”
他们的任务一向隐秘,多数没有文件留存。
“明天的会议中,将会展示一项新型医疗技术,保密程度,”夏炎顿了顿,“SSS级。”
于辰星面无表情,心下却一紧:SSS级是最重要的国家秘密,泄露会使国家的安全和利益遭受特别严重的损害。
看来,明天,怕是不太平。
夜深了,周羲庭身着酒店浴袍,站在大大的落地窗旁。他静静地凝望天空,今夜有雷雨,看不到月亮。
之前的梦境还是影响到周羲庭了,他才会在半夜醒来。现在外面电闪雷鸣,周羲庭觉得,眼前的景象与他们当时在驾驶舱看到的几乎一样,或者说,在高空时只会更可怕。
那个在仪表盘前沉默了许久的年轻人,却在飞机快要进入雷暴区时,突然去调整仪表参数,并且坐下拉杆。周羲庭站在一旁,看着飞机在这个年轻人的带领下,上升、前行、再次下降,最后,平稳降落。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似行云流水,可周羲庭还是注意到,年轻人的手在微微颤抖。周羲庭自己是不会开飞机的,大概能明白这一切对于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有多难,压力有多大。
这不是一个人的安危,而是一飞机的责任。
但是年轻人做得很好,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却很厉害,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羲庭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样子,六年过去了,不知道小朋友有没有实现自己的蓝天白云。
周羲庭出身医生世家,自小就展露了很高的天赋,跳级更是家常便饭,十五岁便考上了重渝医大。
按部就班的人生,却在那年,彻底改变了。
疫情来势汹汹,几乎是全国抗疫,从医生到护士,再到实习医生,医学生,只要自愿去抗疫前线的,都义无反顾的奔赴。
已经毕业并成为主治医师的周羲庭自然也不例外,他去了最严重的地方,姜城。
在姜城,周羲庭经历了过往二十三年都未曾经历过的苦痛与遗憾。
自小就立志从医的周羲庭,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却没有想到,要面对的不只是病毒。
而是里面全是汗水的防护服、是布满口罩勒痕的脸庞、是累到极致的虚脱晕倒,还有,是那些直到去世也没能排到床位、得到治疗的人。
眼前的少年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很快就洇成一片,水光模糊地反射出一个年轻的脸庞。
少年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沉浸在自我幻想中,不肯醒来。若是平时,周羲庭可以把他带到办公室慢慢开解,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作为死者的密接者,虽然少年目前的检查呈阴性,却还是需要进一步检查和隔离观察,所以,周羲庭必须要唤醒他。
来之前,周羲庭已经知道了原委,心里已有准备,但此时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打好的腹稿却都无法说出口了。
无神的眼中满是悲怆和无力,眼前单薄的少年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可他的手却紧紧地握着,像是想要抓着什么,可是,握得这么紧又能抓到什么呢?
周羲庭心中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为着这个陌生的少年,可怜的小朋友,他尽力柔和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小朋友,不要害怕,闭上眼睛,跟着我的声音走,你相信我,我会带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