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
这天是冬至,我和师父坐着黄包车来到这里。
师父穿着很正式,身穿道袍,头戴道帽,佩戴赤霄古剑。
他是下等法师,应该穿绿袍法衣,不过他从来都不穿的。
我穿着蓝色道袍,发髻木簪,佩戴桃木剑,跟随师父一同步入会场。
聚贤楼二楼的大会厅内,来了很多道士。
现场也有穿紫衣法袍的天师,有雷法天师,也有经筳天师。
所谓的经筳天师,是不修雷法的,只研究道经的天师。
经筳法师被众人推举,破格提拔为法师或是天师的,也可以穿相应等级的法袍。
因为,这些年道法没落,经筳天师渐渐成为主流了。
能成为经筳天师的,虽然不能修行,但必定是德高望重之辈。
相比经筳天师,雷法天师一般都会佩戴法印,以区别于经筳天师。
比如,计学名身上的那个法印,就代表了他修行法师,并不是经筳法师。
师父是个实用主义者,他素来认为经筳无用,不过是翻故纸堆而已,所以他也不屑于走经筳路线,成为经筳天师。
经筳天师除了研究道藏道经外,还要传法授学,很花费时间的。而且成为经筳天师也不是很容易,需要众人的推举。
我们玄字脉在龙虎山是人憎狗嫌,就算是师父走经筳路线,也很难获得众人的推举。
师父带着我,走上前,向三位紫衣天师行礼,道:
“福生无量!龙虎山玄字法脉张海清携弟子高照夜拜见三位天师前辈。”
一听说是龙虎山法脉的,其他道士纷纷看过来。
龙虎山以三字为主脉,其他支脉有山字、玄字、通字、月字等法脉,玄字法脉便是我师公这一支脉。
虽然我们是支脉传人,但也属于龙虎山的法脉,所以报出来法脉,别人至少都会高看一眼。
“原来是玄字法脉传人,不必客气。”
坐在中央的那位经筳天师摆摆手笑道。
这位经筳天师是省城道教总会的会长张清宇,也是龙虎山法脉的传人。
不过,他是龙虎山三字主脉的,而且还是一名雷法天师,所以地位很高。
虽然同为龙虎山的道士,但是师父并没有见过他。
这很正常。
大部分道士不是在闭关修炼,便是云游四海,而师父已经离开龙虎山三十多年了。
而且,我们玄字脉,一向特立独行,被龙虎山所不喜。
另外两位天师是经筳天师,并不是龙虎山的,但也是道上的前辈,都是省城道教总会的副会长。
“哦,这把是赤霄古剑,你师父清虚老道已经将玄字脉的衣钵传给你了?贫道听说过你,当年你要不是根基受损,想必也成为天师了。”
张清宇认出来师父腰间的佩剑了,唏嘘一声,颇为感慨。
师父连忙解释说:“并非如此。师父,将这把剑传给贫道的弟子照夜了。可能是想让他传承我们玄字脉的衣钵了。不过,师父的用意一直很难猜。”
“哦,你这位弟子?不错,看来已经修行了雷法。”
张清宇瞪大了浑浊的眼睛,打量我,微微皱眉,道:“你们玄字脉一向人很少,前几年,徐海阳、陈海志两位法师相继离世,现如今应该只有你和林海平了吧。说起这个林海平,本来是最有机会继承你们玄字脉的,并且将你们这一脉发扬光大,谁知道他竟干了一件蠢事!”
徐海阳、陈海志是我的两位师伯,徐海阳是大师伯,八年前,在湘西镇压僵尸时,被僵尸所杀,不幸离世,我并没有见过。大师伯有两名弟子,不过那两名弟子也被僵尸杀了。听说大师伯还有个女儿,不过早就出嫁为人妇了,所以他这一脉算是断绝了。
陈海志是我二师伯,也就是原朝天观的观主,我见过他一面,那是六年前,我刚拜进师父门下时,他从省城过来看望师父。不过,他回去不久后,便病重离世了。他这一脉有个弟子,便是张炳义的儿子张梦生,法名张照麟。不过,二师伯离世后,无人约束他,张老头又溺爱他,导致他跟一些狐朋狗友来往,染上了烟瘾,已经被师公清理门户,直接除籍了。
师父在玄字脉排行第三,传人目前有我和小师妹。而林海平在玄字脉排名第四,也是我的小师叔。我并没有见过小师叔,据师父说小师叔天赋绝顶,在十六岁,便是旋照境巅峰了,而且道法高深,在三年一次的道门大比中获得头名。
不过,小师叔在二十岁那年,与一个狐狸精相恋,此为大逆不道,被龙虎山所不喜。后来,这个狐狸精跟阁皂山灵宝派的人发生冲突,被打得奄奄一息。小师叔便杀上阁皂山,废了灵宝派十几名弟子,并且将一名紫衣天师打成重伤。此事惊动了玄门界,龙虎山不仅敕令将他开除道籍,并且派出多名紫衣天师捉拿他。此后,他便销声匿迹了。传闻他前往西南某地了。
张清宇话音一落,在场一名红袍法衣的法师重重地冷哼一声,投来的目光非常不善。
我看过去,这是灵宝派的一名上等法师。
龙虎山、阁皂山、茅山形成了正一道“三山符箓”的格局,由龙虎山天师道统领三山符箓,为正一道祖庭。
灵宝派便是阁皂山的法脉。他们法脉的道士有个特征,便是道士帽上有块黄巾,又称葛布。因为他们的法脉是葛玄所传,又称为葛家道,为了纪念祖师爷,他们的道士帽上缝了一块黄巾。
显然,这位道长是听到张清宇的话,知道小师叔跟我们的关系,所以有很大的敌意。
“张师伯,我林师弟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了。我玄字脉以后不会再出这等事情了。”师父道。
“我听计法师说,你这名弟子很厉害。本来计法师是上门劝捐的,可你这个弟子态度很强硬,不仅没有捐款,还有计法师赶走了,可有此事?”
张清宇瞥了我一眼,神色很不好,有点杀气腾腾的样子。
“是我弟子不懂事,不懂规矩,还望师伯海涵。”师父苦笑道。
我忿忿不平。
那个王八蛋张口便要五百大洋,这凭什么?
我打听过了,其他道观都是能捐多少是多少,到了我们朝天观便是五百大洋,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们。眼红我们帮邬家解决了麻烦,得了不少赏钱。
“这弟子不懂规矩,就需要管教。既然清虚老道将赤霄古剑传给你们了,那玄字脉可不能毁在你的手上了。”张清宇淡淡的道。
师父脸色一变,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我顿时怒了。
这番话说的太重了,完全就是打我师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