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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后续

窦昭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祖父正陪着新来的真定县父母官鲁大人看戏,小厮们端了福橘饼、丰城脯等点心上来,祖父原准备吃块福橘饼,因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竟然抓了颗咸花生就丢在了嘴里,等发现吃错东西的时候,咸花生已经卡在了嗓子眼里咳个不停,旁边的人忙端了茶让祖父润喉子,谁知道越喝咳得越厉害,最后一口气堵在了那里闭过气去。窦昭坐在窦铎的床头,望着昏迷不醒的祖父,心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怅然。上一世,祖父入殓之后她才回到西窦,那个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她又是懵懂的年纪,初入西府,慌张、惶恐、不安,哪里还知道问祖父的死因。难道这一世祖父也是昏迷三个月之后就会去世?父亲很快从京都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窦明。她和在东窦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人显得活泼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一...

主角:窦昭魏廷瑜   更新:2024-12-08 19: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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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九重紫后续》,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祖父正陪着新来的真定县父母官鲁大人看戏,小厮们端了福橘饼、丰城脯等点心上来,祖父原准备吃块福橘饼,因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竟然抓了颗咸花生就丢在了嘴里,等发现吃错东西的时候,咸花生已经卡在了嗓子眼里咳个不停,旁边的人忙端了茶让祖父润喉子,谁知道越喝咳得越厉害,最后一口气堵在了那里闭过气去。窦昭坐在窦铎的床头,望着昏迷不醒的祖父,心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怅然。上一世,祖父入殓之后她才回到西窦,那个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她又是懵懂的年纪,初入西府,慌张、惶恐、不安,哪里还知道问祖父的死因。难道这一世祖父也是昏迷三个月之后就会去世?父亲很快从京都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窦明。她和在东窦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人显得活泼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一...

《九重紫后续》精彩片段


祖父正陪着新来的真定县父母官鲁大人看戏,小厮们端了福橘饼、丰城脯等点心上来,祖父原准备吃块福橘饼,因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竟然抓了颗咸花生就丢在了嘴里,等发现吃错东西的时候,咸花生已经卡在了嗓子眼里咳个不停,旁边的人忙端了茶让祖父润喉子,谁知道越喝咳得越厉害,最后一口气堵在了那里闭过气去。

窦昭坐在窦铎的床头,望着昏迷不醒的祖父,心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怅然。

上一世,祖父入殓之后她才回到西窦,那个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她又是懵懂的年纪,初入西府,慌张、惶恐、不安,哪里还知道问祖父的死因。

难道这一世祖父也是昏迷三个月之后就会去世?

父亲很快从京都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窦明。

她和在东窦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人显得活泼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一下车就高声地喊着“高升”:“我给仪姐儿、淑姐儿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回来,你小心点,把东西都送到我屋里去。”

她的屋里?

她的屋里在哪里?

是二太夫人那边的暖阁?还是王映雪给她安排的东厢房?

暖阁,在东府。东厢房,她一天也没有住过。

高升有些为难。

窦明已不满地大声嚷道:“你个狗奴才,小心我告诉父亲把你给卖了。”

窦昭闭上了眼睛。

事情还是毫无逆转地重新回归了原来的方向。

她出门喝斥着窦明:“高升是服侍父亲的人,就是有错,也轮不到你发落。你若是胆敢再说这样的话,我先把你拎到柴房里关三天。”

窦明从小就怕这个对她有些冷漠的姐姐,闻言不由表情微瑟,但她很快就克服了心中的恐惧,道:“我,我又不是有意的。”但声音小了下去,到底不敢和窦昭顶嘴。

窦耀成很喜欢享受,早早就在京都静安寺旁边的胡同里买下了一幢三进的宅子。那宅子虽然不大,但布置得花团锦簇,陈设器皿无一不精致,住着十分舒服。

血缘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不管是窦铎还是窦世英,都和他们祖上窦耀成一样喜欢舒适。

在京都的时候,窦世英就住在那里。窦明虽然也在京都,但他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方便,何况王许氏看见窦明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又听了女儿的话,知道窦世枢和自己的丈夫不和,总觉得东窦是想借此压着西窦,会把窦明给养废了,心疼得不得了,窦明到了京都,她对窦明就像眼睛珠子似的,自己的孙子全都靠边站了,一心一意只疼着这个外孙女,窦世英去看过窦明几次,见她面色红润,身边一大堆丫鬟、婆子服侍,片刻也不愿意离开王许氏,却和他有些陌生,知道王家待她不错,他也落得个轻松,和窦明一个住在静安寺胡同,一个住在柳叶巷胡同,父女俩接触并不多。

见窦明这样待高升,窦世英心中不悦,但因没有和女儿在一起的经验,他一时愣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现在窦昭出面,而且窦明熄了火,窦世英不由松了口气。

而王映雪见窦明受了窦昭的训斥而窦世英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知道窦世英这是向着窦昭,怕窦明因此不如窦昭得窦世英的喜欢,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对窦昭道:“你父亲和你妹妹都惦记你祖父的病,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回来,又急又累,难免脾气大些,说话有些不周全。”又对高升道,“把五小姐的箱笼都搬到栖霞院的东厢房吧?”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进东府。然后对窦世英道,“七爷一路辛苦,妾身已经吩咐灶上的婆子烧了热水,您先去梳洗一番再去探望父亲吧,免得让父亲也沾染上了尘土。”

窦昭在心里冷笑,想着:你亲娘都不管你,我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难道还多嘴多舌地管头管脚不成?遂也不多说,回了祖父的卧室。

丁姨奶奶自从祖父病后就一直不眠不休地在祖父床前服侍,两天前终于挺不过去也病倒了,祖父身边如今由丁姨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秋芬主事。

看见窦昭进来,她忙恭手立在了一旁。

窦昭吩咐她:“我父亲回来了,最多三炷香的功夫就会过来看祖父,你让丫鬟们准备些茶水,然后把给祖父看病的大夫请过来,父亲恐怕有话要问他。”

自从窦铎倒下后,窦昭就回了西府,住进了一直空着的正房,平日只在祖父床前待疾,家里的其他事,一应仍由王映雪打理,只有来了诸如像二太夫人这样的长辈探病时,她才会出来应酬几句,偶尔也会指使丫鬟或管事的妈妈做些事,却事事都在点子上,全是王映雪没有想到的或是疏忽的,渐渐的,家里有头有脸的丫鬟、管事妈妈在她面前行事都多了几分谨慎。

秋芬恭敬地应是,派了丫鬟、婆子听差。

不一会,盥洗完毕的窦世英和窦明由王映雪陪着走了进来。

窦昭退到一旁,将床头的位置让给父亲。

窦世英握了窦铎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秋芬进来禀道:“四小姐,大夫过来了。”

窦昭轻声对父亲道:“您有什么事就问大夫吧!”

窦世英知道是女儿的安排,感激地看了女儿一眼,心中大慰,觉得把长女交给纪氏抚养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大夫细细地给窦世英解释着窦铎的病情,大意是如若过了七月还没有醒,家里就应该准备后事了。

这个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窦世英听着哭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悲伤起来,大家都跟着抹眼泪,就是窦昭,也跟着落了几滴泪。

父亲在祖父床边支了张榻,亲自帮祖父擦背洗澡、端屎端尿、喂水喂药。

窦昭按自己平日的作息时间陪着父亲,中午依旧小睡一会,晚上到了亥时就回房休息,卯时过来帮父亲照顾祖父,在祖父昏迷、父亲呆坐的时候就在心里默默背着新近跟着六伯母学的《论语》。

窦明毕竟只有六岁,哪里耐得住,在屋里呆一会就扭来扭去的。

父亲嫌她闹腾,让王映雪把她交给二太夫人照看,王映雪哪里敢,又不能把二太夫人的用意跟父亲说,只好把窦明带在身边,一面主持府里的中馈,一面照顾窦明,窦明又在京都带了很多真定州都没有的小玩意回来,不时要招了仪姐儿和淑姐儿过来玩耍,祖父这边就有点顾不过来。

来探病的二太夫人见了,就对父亲提议:“你看,要不要把崔姨奶奶接回来侍疾?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小叔正正经经的妾室,是你的生母。”

父亲自然是愿意的。

窦昭却不愿意。

凭什么祖父好生生的时候就把祖母丢在田庄里任其自生自灭,现在病得不能动弹了,就把祖母接回来服侍祖父?

她插言道:“不如再等些日子……丁姨奶奶管着祖父屋里的事,是祖父的心愿……若是实在不行了,再派人去接崔姨奶奶也不迟。”

对二太夫人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也好!”她点了点头,问起祖父的病情来。

父亲事后满腹的狐疑问窦昭:“你不想接崔姨奶奶回来吗?”

他以为窦昭是这个家里和自己生母最亲近的人,没想到提出反对的也是窦昭。

等祖父要咽气了,窦家的人就算不同意她也会把祖母接回来,却不是这个时候!

窦昭在心里想着,却道:“总要先跟丁姨奶奶商量一声,何必把崔姨奶奶接来受别人的闲气。”

父亲再无二话。

窦昭却叫了赵良璧:“崔十三这些日子有没有找你?”

崔十三这个时候十四岁,过了县试,正在县学里读书,他和赵良璧前世是好友,这一世私交也很好。因为祖母不愿意沾惹窦家,崔家的人从来不和窦家的人打交道。他们两人都在县里,窦昭猜测崔十三肯定会悄悄来找赵良璧,虽然她一次也没有发现过。

赵良璧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您,您怎么知道的?”眼神有些惊惧不安。

窦昭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然不会和他解释什么,而是肃然地道:“你立刻叫崔十三来见我。”

她知道,崔十三是个有能力、有野心、有毅力的人,他平生最大的夙愿就是让崔家改门换第,成为耕读传世的诗礼大家。

重生就有这点好,省去观察、考验等很多功夫,想用谁直接提了就用。

赵良璧吓得脸色发白,一溜烟地跑了。

下午,他领着崔十三从侧门进了西窦。

窦昭问崔十三:“你想不想让崔姨奶奶堂堂正正地从窦家的大门走进来?”

崔十三眼睛一亮,看着窦昭目光却还是带着些许的警惕。

窦昭吩咐他:“你这些日子住到崔姨奶奶的田庄去,我会让赵良璧给你带信的。我让崔姨奶奶来,你再护送崔姨奶奶过来。可若是没有我的口讯,谁去接崔姨奶奶,你也要把崔姨奶奶给我拖住了。你能做得到吗?”

崔十三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迟疑地道:“您,想干什么?我们崔家,可不想给人当枪使!”

窦昭为祖母抱不平,不愿看见祖母被窦家的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屑地望着崔十三,“崔姨奶奶是我父亲的生母,她难道就没有资格踏进窦家的大门?至于崔姨奶奶来了之后是想留在窦家还是想回田庄,我想就是二太夫人出面也拦不住她吧?”

那眼神,刺伤了崔十三,但他还是沉思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姊妹们,加更送到。

O(∩_∩)O~

今天是初二,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不知道你们是走舅舅家还是走岳父母家?




母亲彻夜未眠,窦昭也一夜没睡。母亲在想什么,窦昭不知道,她整夜都在想魏廷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婆婆待她一向宽厚,梦到婆婆还说得过去。她怎么会梦到魏廷瑜呢?

她到底是在哪里呢?

窦昭想到自己朦朦胧胧中曾听到的魏廷瑜的哭声和郭夫人的保证……不由就打了个寒颤,紧紧地依偎在了母亲的怀里。

第二天早上,母亲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梳妆打扮一新,去了厅堂。

窦昭抿着嘴,寸步不离地跟着母亲。

婆婆田氏衣饰淡雅而不失华美,笑容温柔,仪态娴静,像开在春日的木兰花,恬淡中透着几分明媚。

窦昭心一沉。

婆婆看上去年轻了三十岁。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太了解婆婆的性情了。

公公活着的时候,待婆婆如珠似玉,婆婆最大的遗憾不过是春日来得太迟,她种在凉亭旁的牡丹花到了四月花期还刚刚只结了花骨朵。

所以公公一走,她顿失主意,人也如那花一样,迅速地枯萎、凋零,失去了生机……何况这样从容明丽过?

她朝婆婆身后望去。

看见只有五、六岁模样的魏廷瑜。

白净的脸庞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墨玉般温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纯粹而干净,透着不容错识的好奇打量着身边的人和事。

感觉到有人望着他,他顺势望过去。见窦昭呆呆盯着他,他扬起小脸,用鼻孔轻“哼”了一声,侧过脸去。

婆婆已一把抱住了窦昭:“这就是你们家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她笑容温和亲切,送了条赤金镶宝石的项圈和一对赤金小手镯给窦昭做了见面礼。“不过,你们家小姑娘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可见是像我那妹夫了!”她说着,眼中露出些许调侃地冲着母亲笑了笑。

母亲抿了嘴笑,笑容妩媚,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好像女儿像丈夫让她觉得特别自豪,没有丝毫曾经和父亲大吵大闹过的痕迹。

婆婆招了魏廷瑜过来给母亲见礼。

他规规矩矩地给母亲行礼,举止得体,看得出来,是有人精心指导过的。

母亲很喜欢,送了两本前朝的孤本经书,两方古砚给魏廷瑜,然后拉着他问几岁了,启蒙了没有,平时都做些什么。

魏廷瑜一一作答,吐词清晰,有条不紊。

母亲就露出羡慕之色:“我们家寿姑,到现在还不太会说话。”

“姑娘不比小子。”婆婆温声安慰着母亲,“姑娘家以后是要嫁人的,要娇着养。小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不严厉些不行。何况我们家瑜哥儿是长子,以后要继承爵位的,就更不能马虎了。”看魏廷瑜的目光就有些心痛。

母亲点头,奇道:“怎么没把珍姐儿带回来?”

“我们家姑奶奶和景国公府的姑奶奶私交甚笃,”婆婆笑道,“她从中做媒,珍姐儿和景国公府的嫡长孙定了亲。我正拘着她在家学女红呢!”又道,“这次原也没准备带瑜哥儿的。只是祖父反复交待,想看看瑜哥儿,我这才把他带在了身边。”

这次田氏回乡,是因为田氏已年过八旬的祖父病危。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惦记着后辈。”母亲笑道,“还好他老人家福泽深厚,又挺过了来。”然后道,“珍姐儿定了亲,姐姐也了桩心事。恭喜姐姐了!珍姐儿出嫁的时候可别忘了送份请帖给我。不然我可要埋怨姐姐的。”

“那是一定的。”婆婆笑道,“我们两家是祖辈上的交情,不比其他人。”

母亲眼珠子一转,笑道:“那瑜哥儿定亲了没有?”

“他年纪还小,”婆婆提起儿子眼神平添了三分柔和,“侯爷和我的心思都放在珍姐儿身上,还没考虑他的事呢!”

母亲笑道:“我们家寿姑也没有定亲呢!不知道瑜哥儿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婆婆一愣。

窦昭“腾”地一下,脸色通红。

魏廷瑜常说:凭我堂堂的济宁侯,京都怎样的名门闺秀娶不到?要不是看在两家几辈人的交情上,我又怎么会娶了你!

一面说这话,一面涎着脸搂了她上床。

她原来只当是魏廷瑜要面子,想要她顺着他一些……

窦昭并不以为然。

没想到在梦里还记得,可见在她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母亲娇笑,道:“我们大人说话,他们在一旁站着像木桩似的,不如让他们到隔壁书房里玩去!那边也烧了地龙,暖和着。”

婆婆颔首,把魏廷瑜叫到跟前,嘱咐了几句。

魏廷瑜乖乖地点头,顺从地和窦昭一起跟着俞嬷嬷去了书房。

窦昭撇下魏廷瑜,把暖帘撩了条缝朝外瞅。

母亲笑着抬了抬茶盅,示意婆婆喝茶。

“我是看重瑜哥儿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教养,心里十分的喜欢。若是姐姐不愿意,就当我没有说过。”表情不免露出几分黯然。

“不是,不是!”婆婆歉意道,“瑜哥儿是长子,这件事,要和侯爷商量商量才行……”

“姐姐快别说了!”母亲赧然,笑容尴尬,“是我不知道轻重。”然后拿了桌上的水果请婆婆吃,“来,尝尝这柿饼,是家里自己做的,又甜又糯。看合不合胃口?”

母亲这样强行转移了话题,让婆婆很不安。

“谷秋,”她犹豫道,“要不,等我回去和侯爷商量了再说?”

母亲讪然地笑:“姐姐快别再提了!您也知道我的脾气,说风就是雨的。我就是说说而已……”

婆婆笑起来。

或者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她眼神变得越发温和:“你啊,可怎么得了?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的!”说着,神色微凝,道,“只要你舍得,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我们两个妇孺在这里说这些不大好,你也要问问妹夫和你公公的意思才是!”

“姐姐!”母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就怕委屈了瑜哥儿!”

母亲这种毫不掩饰的欢喜让婆婆也高兴起来,她笑道:“窦家诗书传家,我怕委屈了寿姑才是真的。”

“哪里,哪里!”母亲说着,转身回房拿了块玉佩递给婆婆,“姐姐,这是我们赵家的祖传之物,您是认识的。我送了瑜哥儿。”

“这……”婆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母亲笑道:“若是两个孩子有缘,你我皆大欢喜,若是没有缘份,我也是瑜哥儿的姨母啊!”

婆婆莞尔,想了想,从手上褪下只羊脂玉的镯子,道:“这是我出嫁的时候父亲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寿姑。”接过了玉佩。

母亲喜上眉梢,将玉镯子郑重地放在了自己怀里。

窦昭看得鼻子酸酸的,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服。

“她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魏廷瑜的声音。

窦昭从魏廷瑜手中夺回衣角,道:“不知道!”丢下他往热炕去。

魏廷瑜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噔噔噔地跑了过去,赶在窦昭前面上了炕。

窦昭瞥他一眼,依在大迎枕上心不在焉地咬着蜜冬瓜条。

已经四天三夜了?

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这是在梦中吗?

如果不是在梦中,她又在哪里呢?

窦昭不喜欢这种失控的状态,很烦,偏偏又不愿意离开这个梦境。

不管怎样,就算是梦,帮母亲战胜王映雪,多多少少可以慰藉一下自己。

魏廷瑜一直盯着窦昭。

窦昭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脸涨得通红,道:“这是你家吗?”

窦昭“嗯”一声,继续想自己的心思。

在济宁侯府,魏廷瑜就是一切的中心。头一次被冷落,他愤然不平,大声道:“你们家的茶真难喝!”

俞嬷嬷羞惭难堪。

窦昭抬睑,轻轻地瞟了他一眼,道:“你可以不喝!”

“你……”魏廷瑜小脸气红一阵白一阵,大叫道,“你们家的东西也难吃!”

窦昭懒得理他,喊“妥娘”:“抱我去书案!”

如果这时候出去,以母亲对魏廷瑜的重视,肯定会觉得她和魏廷瑜玩不好,是她怠慢的魏廷瑜,可让她又不愿意委屈自己忍受魏廷瑜的无理取闹,索性分开,等大人们谈完事了,自然会来寻他们。

反正快午膳了,魏廷瑜就是发脾气也不会闹腾很长的时间。

果然,没一盏茶的功夫,魏廷瑜正像斗鸡眼似地瞪着她时,含笑进来请他们去花厅用膳。

窦昭赶快随着含笑溜了。

可能是祖父和父亲已经得了信,魏廷瑜则被小厮抱去了正厅。

窦昭自在地用着午膳。

培养出来的良好习惯使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大方。

婆婆看着不住地点头,道:“不愧是窦家的女儿。”

母亲有些疑惑,但在婆婆的这句赞扬声中兴致高昂,把心中的不确定抛在了脑后。

饭后,魏廷瑜被小厮抱了回来,得了一大堆笔墨纸砚。

窦昭却在心里暗忖。

他们怎么还不走?

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王映雪签下卖身契才行!

要是父亲一狠心,把王映雪养在外面,三年之后,王行宜起复,就更麻烦了。

可怎么说服母亲呢?

她皱着眉,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个比较好的办法。



有问题在这里和大家讨论一下。

关于罪臣流放的问题,一般而言,不是涉及到谋逆,是不会株连家族女眷的。所以王行宜虽然被流放,但他的家人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而且朝廷为了照顾士子,还允许流放者的亲戚或是子女在流放之地照顾流放者的起居,但费用得自理。甚至有些被流放的人因为父母年事已高,无亲奉养,有时候朝廷还会免于流放。

大家不要误会王映雪是被什么官卖的,王行宜犯的并不是什么谋逆大罪。

O(∩_∩)O~




赵碧如牵着窦昭的手慢慢往回走。

窦昭问赵碧如:“我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赵碧如愕然,但还是很温顺地道:“只要是甜甜脆脆的东西你都喜欢吃!”

窦昭又问:“你上次来我们家是什么时候?”

赵碧如看窦昭的眼神更是诧异:“立冬的前一天。爹爹让我和妹妹来问姑姑,姑父有没有回来。我们顺道给姑姑送副九寒图,姑姑赏了我们一对珠花。妹妹还陪着你翻了半天的绳。出了什么事吗?”

窦昭摇头。

两家的关系走得如此之近,舅母要接她去和表姐们玩,她为什么会咬舅母呢?

回到正院,屋里服侍的丫鬟们都站在庑廊下,看见窦昭和赵碧如,含笑恭敬地上前给赵碧如行礼,笑道:“表小姐先请到厢房里坐会儿,舅太太正和奶奶说话呢!”

赵碧如困惑地望了一眼正屋的窗棂,柔顺地跟着含笑去了厢房,窦昭却一溜烟地跑进了内室,正好听见舅母愤懑地道:“……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王家要是敢来人,你什么也不要说,免得低了身价,自有我出面与那高氏理论!”

母亲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哽咽:“嫂嫂,何必!闹得沸反盈天的,反而让那王家的人有了说话的地方。不管怎么说,都是万元的不是。”

舅母长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妹妹就是心太软!”

母亲笑,道:“夫妻本是一体,他失了脸面,我面上也一样不好看。嫂嫂的心意我领了,还请嫂嫂回去不要跟哥哥说——不过是纳个小妾而已,难道还要惊动我娘家的哥哥给窦家脸上贴金不成?”

“我知道。”舅母道,“到时候我一个人悄悄过来就是了。”

“多谢嫂嫂。”母亲道,“我倒觉得,这件事越是悄无声息越好。”

舅母点头。到了腊月二十二,果真一个人来的。大伯母问起来,舅母只说舅舅要闭门读书,大伯母也不多问,携着舅母的手去了花厅,和三伯母、四伯母、六伯母等姻亲见礼,又凑两桌马吊,赌起钱来。窦家的女眷上桌的上桌,看牌的看牌,欢声笑语的,十分热闹。

外面也只请了父亲的几位兄长,大家说着话,喝着茶。

王家没有来人。

抬王映雪的轿子直接停在了花厅,穿着粉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的王映雪由个丫鬟扶着下了轿,在花厅给母亲敬了茶,成了礼。

俞嬷嬷领着王映雪去了栖霞院,花厅里的人打牌的打牌,说笑的说笑,一直闹到了三更,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王映雪松了口气。

扶王映雪的丫鬟嘴撅得老高,不满地道:“小姐不该劝大奶奶,您看,这哪里是办喜事的样子?”

“休得胡说。”王映雪皱着眉头喝斥那丫鬟,“我给人做妾,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成?大奶奶来了,也不过是白白受辱罢了。你以后说话当心点,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僭越的话,我立刻送你回南洼。”

丫鬟听着,立刻红了眼睛,曲膝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映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叮嘱丫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切记不可惹是生非。”

小丫鬟唯唯应是。

有人通禀道:“七爷来了!”

王映雪眼睛一亮。

窦世英快步走了进来。

王映雪忙迎了上去,曲膝行礼道:“七奶奶……知道不知道?”

“知道!”窦世英笑道,“就是她催我过来的。”

王映雪闻言有些激动:“多谢七奶奶全了我的颜面,我以后会把她当嫡亲姐姐般尊敬的。”

“难道从前你没有把谷秋当成嫡亲姐姐啊?”窦世英开玩笑道,“我早跟你说过,谷秋是很贤淑的人。”

王映雪笑容滞了滞,道:“这件事,是我不厚道,我亏欠谷秋姐姐良多,怕她烦我,纵然心里把她当嫡亲姐姐一样,却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我当嫡亲的妹妹……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我到底不如姐姐那样宽怀大度。”

窦世英呵呵地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王映雪目光微沉,但很快恢复了笑意。

迎了灶王扫了尘,就到了大年三十。

东、西两窦一起回北楼村祭祖。

王映雪低眉顺目地跟在赵谷秋身后,有人的目光落在王映雪身上时,牵着母亲裙子的窦昭就会甜甜地喊“王姨娘”,众人恍然,纷纷夸奖王映雪的模样儿好,俞嬷嬷就在一旁解释:“是南洼王家的姑娘。”羞得王映雪脸皮紫涨。

母亲就喝斥了俞嬷嬷几句,再有亲戚问起王映雪,俞嬷嬷再不也多说。

窦昭只恨自己年纪小。

王映雪感激地望了母亲一眼。

母亲视若无睹,继续和族里的亲戚们说笑。

可王映雪的身份还是传了出去。

春节期间,王映雪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给亲戚们拜年:“都是正经的奶奶,我跟着,不太合适。”

俞嬷嬷笑着劝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奶奶有王姨娘在身边,一来有个伴,二来也有个服侍茶水的人。”

王映雪十分尴尬,父亲不由皱眉,朝母亲望去:“这可是你的意思?”

母亲低头喝了口茶,淡淡地道:“既然如此,王姨娘就留在家里吧。也免得动了胎气!”

父亲欲言又止。

母亲抱着窦昭出了门。

父亲立刻就跟了过来,低声道:“你这样,只会让亲戚们看笑话。”

“我知道了。”母亲面无表情地道,“等孩子出生了,我要不要跟亲戚们说是早产呢?”

“你!”父亲怒目而视。

母亲已快步上了马车。

父亲跺了跺脚,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窦昭把自己埋在车厢里的大迎枕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母亲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

这种事虽然琐碎,却让人心烦。

好比一只落在身上的跳蚤,你不理,他咬得你浑身痒痒,你要是把他当个事,又说不出口。

父亲不是说要把王映雪送到庄子上去吗?

等过完了年,得提醒父亲一句才是!

窦昭琢磨着,迎来了三岁的生辰。

父亲、母亲、王映雪、祖父、祖母、丁姨奶奶、舅母、几位伯母都送了生辰礼物给她,母亲以寿面回礼;家中的仆妇在院子里给她磕头拜寿,母亲赏了他们每人五钱银子。他们欢天喜地的,比过年还要高兴。

元宵节收了灯,风吹在脸上没有了寒意。

该春耕了。

窦昭在心里道,吵着母亲要去看祖母。

母亲很惊讶:“过年的时候不是见过了吗?”

“没说成话。”窦昭道,“祭祖的时候祖母远远地站着,吃年夜饭的时候祖母一声不吭,爹爹又要我陪着祖父守夜……大年初一我去给祖母拜年,她已经回田庄了。”

“她不是给你留下压岁钱了吗?”母亲笑着从水晶盘子里拿了朵桃花插在了窦昭的丫髻上,“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打鬼主意。”窦昭嘟呶着,心里却道,祖母死后,把田庄留给了她,她安排了得力的人管着田庄,花了很多心血,才能旱涝保收,是她为数不多的颇为得意的几件事之一。

这辈子她虽然没有被送去田庄,可她对祖母、对田庄却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过几天再带你去。”母亲见窦昭不高兴,道,“等过几天各个田庄的春耕完了,你父亲会和管事去巡庄,到时候我们和你父亲一起去。”

祖父不喜欢祖母,这在窦家不是什么秘密。为了不触犯祖父,母亲和窦家的人一样,选择了对祖母视而不见。

窦昭想到那个慈蔼的妇人,心里很难过。

母亲笑道:“我带你去舅舅家玩吧?我们有些日子没回安香了。”

窦昭注意到母亲每次说起娘家,总喜欢用“回”字,好像窦氏不是她家似的。这好像也是很多女子的通病。不过,这不包括窦昭。

她嫁到魏家后,只觉得长舒了口气,人都精神了很多,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把窦家当娘家的缘故?

窦昭思忖着,和母亲去了安香。

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规矩。

舅母得了信,领着两个表姐在大门口等她们。

大表姐赵碧如窦昭已经认识了,二表姐赵琇如,今年九岁,三表妹赵璋如,今年五岁。她们姐妹长得都很像,不过赵琇如腼腆,赵璋如活泼,一看见窦昭就拉着她往屋里跑:“彭嬷嬷炒了糖板栗,娘亲说要等你来了一块吃!”

窦昭被她拽得趔趄了一下,只得跟着她往里跑。

妥娘连忙跟了过去。

大家哄堂大笑地进了大门。

赵家在村头,黑漆铜环门进去后左手是马圈,右手是个草棚,堆着板车和家具。左右两间厢房住着几户长工,进了二门,迎面是五间的青砖瓦房,左右是三间的厢房,窗棂上糊着白色的高丽纸,台阶旁是合抱粗的老槐树,干净整洁,宽敞气派。

母亲和舅母刚刚进屋,赵璋如就拉着手端糖炒板栗的彭嬷嬷衣襟闯了进来,还回头催着窦昭:“快点!板栗凉了就不好吃了。”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好不容易坐定,赵碧如和赵琇如颇有姐姐风范地剥着板栗给窦昭和赵璋如吃。

母亲和舅母则坐在热炕上说话:“算算日子,大哥应该进场了吧?”

“嗯!”舅母有些担心,“要是这次还中不,又得等三年。”

母亲听了沉吟道:“我听俞大庆说,嫂嫂前些日子卖了十亩良田……”

舅母脸一红,低声道:“是年前借下的,我没敢跟你哥哥说,你哥哥去了京都才卖的田,补了之前的亏空……”又快语道,“妹妹不必担心。我还有些陪嫁,只是都上了册子的,怕你哥哥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没敢动。”



明天又要开始上班了……~~~~(>_<)~~~~




采菽笑着帮窦昭将描红的纸蒙在法贴上,然后拿了把扇子在一旁轻轻地帮她打扇。

“采菽姐姐,”窦昭笑道,“天气这么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妥娘服侍就行了。你在这里,我写不出来。”

采菽抿了嘴笑,道:“那好,我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低声吩咐妥娘:“你到门口看着,有人来就咳一声。”

妥娘颔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支着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窦昭抽出一张纸,给舅舅写了封信:“……二太夫人说,要是把王姨娘扶正,王姨娘的爹就不会和五伯父争党首了。您要是不写同意书,就让我长大以后去告王姨娘。”

不过几句话,她没什么手劲,写了快两炷香的功夫,还好字迹尚算工整。

用细沙吸了墨,窦昭将纸折成了个小纸条,然后朝妥娘招着手,悄声问她:“你还记得彭嬷嬷要你背的地址吗?”

“记得。”妥娘小声地背了一遍。

窦昭很是欣慰,把纸条交给妥娘:“等会你去找六伯母告假……”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妥娘。

妥娘不住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闹起来的。”然后指着小纸条提醒她,“四小姐,送一次信要十两银子。您写个小纸条他们也算一封信,您写十张纸他们也算一封信,您不如多写几个字吧,这样算起来也便宜些。”

窦昭忍俊不禁,随后感慨地道:“要是舅舅还不明白应该怎么办,只知道一味地和窦家、王家置气,我写得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就此把他摘出来,免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狡诈小人得意。”

妥娘听不懂。

“你只要照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窦昭笑道,“其他的,就不用担心了。”

妥娘小心翼翼地将纸条贴身藏好,服侍窦昭用过午膳,照窦昭的吩咐向纪氏告假:“小姐让我回去把她惯用的兰草枕拿过来。”

纪氏让采菽去叫辆马车陪她走一趟。

“不用了,不用了。”妥娘忙道,“就这一会的功夫,我走过去就行了。”百般地推辞。

纪氏起了疑心。

只是她一向不愿意多事,笑着点了点头,抬头却看见满头大汗在那里写字的窦昭。

小小的脸热得通红,却依旧照着她嘱吩的坐得笔直,认真仔细,丝毫不见半点的懈怠。

刹那间她心中一软。

若是芷哥儿,只怕早就扑到她怀里撒娇了。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就是再苦再累,也只能忍着吧?

她一改往日的脾气,等妥娘一转身,立刻叫了个叫采薇的丫鬟过来,低声道:“去,看看这个素馨要干什么?”

采薇应声而去。

纪氏就坐在窦昭身边看着她描红,不时告诉她应该注意些什么。

写完两张大字,纪氏让采菽端了绿豆汤进来:“寿姑,歇歇,消消暑。”

窦昭也有些累了,坐在那里正和纪氏喝着绿豆汤,六伯父回来。

六伯母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六伯父已沉声道:“屋里服侍的都站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瞬间只剩下窦世横、纪氏、窦昭。

这时候,做孩子的好处就显现出来。

六伯父不以为意地摸了摸窦昭的头,径直对六伯母道:“诸家请了周学正出面,要退还七弟的庚帖,母亲和小叔还在屋里僵持着,三哥让我先去看看情况,晚膳你们就不要等我了。”

这么快!

窦昭讶然。

六伯母也很吃惊,道:“诸家什么突然说要退亲?”

“王家的二奶奶庞氏纠集了娘家的兄弟到诸家去闹事,诸举人丢不起这个脸,闭门不出,等庞家的人一走,他连夜去州里请了周学正过来。”六伯父说着,叹了口气,“周学正和诸举人是好友,看样子,诸举人是铁了心要退亲了。”

“那你快过去吧!”六伯母皱了皱眉,“能不退亲,就最好不退亲。不然王家会更闹腾。”

“我也是这么想的。”六伯父道,“我已经派了管事去找庞老爷,他要是再这样不知深浅地闹下去,以后别想在北直隶做生意了。”

六伯母显然也赞同六伯父的主意,道:“你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把柄就是。”然后又叮嘱了六伯父几句,送六伯父出了门。

窦昭慢慢地喝着绿豆汤,看见六伯母送走六伯父之后,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呆,这才回屋。

“寿姑,想不想和我去串门啊?”六伯母问她,采薇却折了回来。

“六太太,”她小声禀道,“素馨回了西府,和四小姐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玉簪吵了起来,听那口气,好像是她要把四小姐屋里的东西全部清点一遍,玉簪说她多管闲事,她说玉簪是贼。两人就打了起来……我没敢多留,赶紧赶了回来。”

只说让她去闹一番,借机把玉簪偷东西的事告诉纪氏,没想到玉簪这么大的反应,两人竟然还打了起来。

不过,妥娘身板有劲,玉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妥娘是陪她来东府的人,俞嬷嬷就是知道了也不敢把妥娘留在西府,更不要说处罚妥娘了,否则玉簪偷了自己屋里的东西讨好大庆媳妇的事就会露馅。

仆妇欺负到主家头上来了,同是主家的东府太太们、奶奶们为了杀鸡给猴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到时候就不是打几板子撵出府的事了。

窦昭并不担心。

纪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脸色大变,道:“这件事你不要做声,素馨一回来你立刻来禀了我。”

采薇应声退了下去。

纪氏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拿了本《三字经》出来,开始告诉她背诵。

夕阳西下的时候,妥娘回来了,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个兰草枕头。

纪氏单刀直入问妥娘:“你和玉簪打架,俞嬷嬷怎么说?”

妥娘喃喃半晌,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纪氏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沉吟道:“这件事我不好插手,不过,你可以写信给寿姑的舅母,让寿姑的舅母请我们府里的随便哪位太太帮着管管,我想我们府里的人都不会坐视寿姑被这样欺负的。至于玉簪,你明天一早就跟俞嬷嬷说,四小姐惯用自己的丫鬟,这两天我又要帮着六爷收拾箱笼,让她过来帮把手。我自有主意。”

妥娘见事情果然如窦昭预料的一样,心中实在欢喜,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纪氏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是个忠厚老实,我很喜欢。以后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好好服侍寿姑,自有你的好日子。”

妥娘觉得现在她过的就很好,但能得到六太太的赞赏,还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她连连点头,笑得更灿烂了。

纪氏见太阳下了山,想着窦昭在家里关了一天,就牵了她的手在院子里遛弯,信手指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告诉窦昭都是些什么。

二堂嫂和三堂嫂、五堂嫂一起来看窦昭。

纪氏正吩咐丫鬟摆瓜果,窦政昌和窦德昌下了学,白净高瘦的窦环昌和阳光四射的窦启俊也跟了过来。

“我们是来看四妹妹(四姑姑)的。”

纪氏把两人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三堂嫂脸上有光,拉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窦环昌则笑容温柔地和窦昭打着招呼:“四妹妹,你住得可习惯?东府好不好玩?”

窦昭无意和他们拉关系,佯装着腼腆的样子笑了笑。

东府的小一辈都在六房吃的晚饭。

晚上,六伯父没有回来,祖父却赶了回去。

第二天中午,传来了诸家和窦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窦昭并不觉得可惜。

一个女人,仅仅凭着这个男人愿意为妻子守制三年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可见见识也十分有限。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没有去想其中深层次的原因——母亲在她的心中,是个如水般纯粹、如火般刚烈的女子,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她的母亲更至真至纯,更不是谁能取而代之的。

窦昭问着妥娘的去向。

采蓝笑着告诉她:“素馨和王管事去了真定州,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按照窦昭的推测,纪氏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悄悄地帮她,为了不引起窦家人的注意,她多半会托付纪家在真定府的商铺帮着送信,而王管事正是纪氏的陪房。

她嘴角弯弯。

玉簪忐忑不安地挽着个包袱跟着采薇走了进来。

窦昭正在描红,纪氏坐在窦昭身边,像没有听见禀告似的,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一边帮窦昭打扇,一边低声细语地夸窦昭的字写得好,就这样把玉簪晾了大半个时辰,待窦昭描完了红,纪氏亲自帮窦昭净了手,又端了丫鬟们送上的莲子汤喂了窦昭几口,这才道:“你是服侍四小姐的玉簪?”好像这时才看见她似的。

玉簪两腿站得直哆嗦,热得汗透衣襟,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听见纪氏的问话,忙道:“回六太太的话,奴婢正是玉簪。”态度十分的恭谨。

纪氏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下去吧”,然后满脸笑容地舀了勺莲子汤递到了窦昭的嘴边,耐心温柔地哄道:“我们寿姑真乖,一碗莲子汤都快吃完了!”

东府里的太太们什么时候和七奶奶的关系这么好了?

七奶奶都不在了,还把四小姐捧在手心里当成宝似的。

玉簪看着,有半晌的茫然。

已有丫鬟上前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还不快退下去。”

她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出了内室,耳边传来不知道谁低低的讥讽:“不是说服侍过前头的七奶奶的吗?怎么我看着呆头呆脑的,莫不是混水摸鱼混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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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正常的更新。

O(∩_∩)O~




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

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

“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

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怎样的伤心难过呢?”

“窦世英,你说我就说我,提我母亲做什么?”母亲气得哭了起来,“你还记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是怎样待你的?你还记不记得成亲前你是怎样跟我说的?你不要脸!想让我帮你掩饰,门都没有!”

父亲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我又不是有意提及岳母的,你有必要这样得理不饶人吗?我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他说着,想起从前的旧事,又气愤起来,“保山不过是拉我去喝了顿花酒,你就对人家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家来我们家,连杯好茶也不给人家上,让我受尽同窗的嗤笑……”他越说越恼怒,“你只知道怪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要是脾气好一点,我至于去找三哥商量吗?”

母亲气得直哆嗦,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你做错了事,还好意思说我!那冯保山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吃喝嫖赌,他还会干什么?年末岁考,提学大人要不是看在大伯的份上,他早就被革了功名,只有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地道:“那,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你想我怎样?”母亲厉声质问,“敞开大门把王映雪迎进门?我有那雅量,她王映雪有这福气吗?”母亲冷笑,“窦世英,我把话说在这里,世间的女子随便你想纳谁都可以,王映雪想进门,除非我死!”

“你……我……”父亲指着母亲,手臂发抖,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母亲不屑地笑,腰杆挺得更直了。

原来夫妻还可以这样吵架!

这是她那个总摆出副道貌岸然样子的父亲?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窦昭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和魏廷瑜吵过架。

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屑。

父亲垂下了头,低声道:“谷秋,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他语气伤感,“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映雪也是受了我的拖累。要不然,她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何苦要受这样的羞辱?况且我和映雪也说好了的,她以后到田庄去住,”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几分希冀,“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和保山出去了……”

好!

窦昭差点忍不出从幔帐里跳出来代替母亲回答。

夫妻吵架,还有什么比丈夫主动低头更能说明妻子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王映雪有了身孕,以父亲的为人,肯定是铁了心要纳王映雪进门,不如趁机给父亲一个台阶下,既可以在窦家众位长辈面前表现自己的宽厚贤良,还可以笼络父亲的心,甚至是以后夫妻遇到什么分歧的时候拿这件事拿捏父亲。

这可是一箭三雕的事!

而且破镜重圆,不管有没有裂缝,在别人眼里,总归还是面镜子。

那王映雪恐怕看上一眼就会心如刀绞。

再让王映雪写下卖身契,把她丢到田庄里去。

不管父亲此刻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他自己承诺的事,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只要父亲一日不改口,王映雪就得在田庄里熬着。正好让大家看看,王映雪在窦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父亲想反悔也不怕。

到时候带着王映雪到各家各户串门去。

你王映雪不是名士之后吗?自甘堕落与人为妾,看你王家到时候有何面目见人!

还有比这更解气的吗?

就算王映雪有天能说动父亲,但母亲有她的卖身契在手,在妻妾的名份在那里,有窦家的这长辈帮着,她还能翻天不成?

窦昭几乎要笑出声来。

耳边却响起母亲尖声的厉叫:“映雪,映雪,叫得可真是亲热!既然你们背着我什么都商量好了,那还找我干什么?‘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窦世英,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清白人家的女儿会自己寻上门给人做妾?清白人家的女儿会恬不知耻地勾引别人的相公?她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世上只怕没有不清白、不干净的人了!她觉得受了羞辱,那她找个不羞辱她的地方好了……”

窦昭听着急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堵着母亲的嘴才好!

吵架和说话一样,要有重点!

这样反反复复地纠缠这些有什么用?

快点把父亲的承诺定下来才是。

只是没等她有所行动,父亲已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你还要我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仗着有长辈为你撑腰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我是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你要是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来!”母亲毫不示弱,表情鄙夷,“我就是仗着家里有长辈给我撑腰,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绕过我去把王映雪娶进门啊!”

“你,你……”父亲恼羞成怒,“我,我……我要休了你!”

母亲愣住。

“你说什么?”她脸色唰地一下雪白,“你要休了我!”母亲不敢相信地地望着父亲,“你为了王映雪,竟然要休了我……”

话一说出口,父亲也愣住,他不敢看母亲似的别过脸去,小声道:“我好好跟你说,你一定也不通融……”

“窦世英!”母亲气得两眼发红,她大声嚷着父亲的名字,“你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等着你的休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王映雪那小贱人迎进门!”

父亲很是狼狈,强辩道:“谷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给我滚!滚!滚!”母亲把父亲往门外推,“我等着你的休书,我等着你的休书……”她喃喃地道,“啪”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谷秋,谷秋!”父亲在外面拍着门,“我没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是无心的……”

母亲靠在门上,泪如雨下,声若蚊蚋:“无心,有时候无心说的才是真话……”

窦昭头痛欲裂,溜下炕拉着母亲的衣角:“娘亲!娘亲!”

母亲蹲下身子,抓着女儿的双臂,抽泣着问她:“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玩吗?我和你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不好!”窦昭摇头,大大的眼睛灿若晨星,“这是我家,我要呆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去舅舅家!”

母亲愕然,眼泪却落得更急了。

※※※※※

晚上,俞嬷嬷劝母亲:“……您这个时候和七爷置气,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母亲坐在镜台前,呆呆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静水照花般的女子,答非所问地道:“……我小时候,每次来窦家,娘亲都吩咐我不要顽皮,不要惹得窦家伯母和姐姐们不高兴……有一次,佩慈带着我去摘玉兰花,我很害怕,不敢爬树,可想到母亲的话,我还是战战兢兢地爬了上去……佩慈利索地跳下了树,我却蹲在树上不敢下来……眼看着快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佩慈急起来,跑到外院去找小厮帮忙……我一个人蹲在树上,叶子毛茸茸的,还有肉肉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的……我想哭又不敢哭,怕把别人引来,害佩慈被打手心……想着就这样跳下去好了,宁愿死了残了,也不愿意被虫子爬……我闭上眼睛,下面有人‘喂’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蹲在树上?’那声音,像小溪里的水,又清澈,又悦耳。我睁开眼睛,看见个少年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着我。他的头发像上好的缎子,乌黑光泽,他的面庞,像美玉般莹润,他的眼睛,温和又明亮……我看得发呆。他却扑噗一笑,比园子里的花还好看……我跟他说,我被挂在树上下不来了。他让我等着,转身就找了架梯子来,小心翼翼地把我从树上解救下来……后来我每次来窦府,他都会在那株玉兰树下等我……送我甜甜的豌豆黄吃,还有酸酸的李子,黑黑的橄榄……有一次,是朵珍珠穿成的珠花……我把它放在贴身的荷包里,片刻也不离身……”她转过头来,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俞嬷嬷,“嬷嬷,你说,那个在玉兰树下等我的人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小姐!”俞嬷嬷捂着嘴哭了起来。

窦昭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了书评书的留言,觉得有件事得向大家解释解释才行。

O(∩_∩)O~

以窦家的门第,不可能做出卖妻求荣的事来,窦昭的妈妈是自杀不是谋杀,大家就不用脑补了!

至于窦昭为什么会被送到田庄给农妇的祖母教养,窦昭的舅舅为什么会和窦昭断了联系,这就属于剧透范围,大家只能耐心看文,从中寻找答应了。

PS:再次谢谢大家,今天的PK榜《九重紫》继续在第五的位置,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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