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
梦里，楚祁安站在城门之上，手持弓箭，亲手射杀了我父兄。
叶轻语抱着一个死婴，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而我被灌下毒酒，吐血身亡，死不瞑目。
我倏然惊醒，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打湿鬓发，黏在脸上。
“娘娘？您怎么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冬舒担忧的脸。
我怔怔地看着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如今是什么年岁？”
冬舒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我，“娘娘，如今是元和二年。”
元和二年……
我用力攥紧拳头，力气大到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剧烈的疼痛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很疼，不是梦，我真的重生回来了！
冬舒被我吓得不轻，连忙高声喊太医。
而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太医处理我血肉模糊的掌心。
耳边是冬舒絮絮叨叨的宽慰——
“娘娘，奴婢知道您因陛下封了叶昭仪为皇贵妃而伤心，可您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啊。”
“您别担心，皇上只是一时新鲜，您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
听到这两个人，我眼里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上一世，父亲惨遭陷害，吕家嫡系男丁尽数斩首，女眷充为官妓。
我不信忠心耿耿的父亲会生出谋反之心，跪在养心殿前求皇上明察，可一连跪了三天，直到昏厥，楚祁安都不曾出门见我。
后来我才得知，当时他在殿内搂着叶轻语缠绵床榻，恩爱无间。
我被送回了寝宫，再醒来时，就见到叶轻语穿着华丽的正红色华服，戴着凤冠站在我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梢眼角带着嘲讽。
“姐姐，失去亲人的滋味如何？”
我浑身发凉，以为她是对我怨念太深，所以强撑着身子起来，语气微弱，“你的孩子，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叶轻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惊愕地看着她，“既然不是，你为何……”
叶轻语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那孩子本来就是我亲手捂死的，多可怜呐，死前都还在冲我笑。”
“你，你……”我震惊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姐姐是不是觉得我狠心？”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朝我盈盈一笑，“可谁叫你装得太好，抓不出把柄呢？你不过是仗着家世好，才能做皇后，不然你以为，陛下凭什么爱你？”
“实话告诉你吧，陛下自然知道你们吕家满门忠烈，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谋反之事是假，拥兵自重却是真。”
我瘫倒在地，不住地摇头。
怎么可能呢？
楚祁安明明说过，最是敬佩父亲那样的人。
“不妨告诉你，我和陛下早就互定终身，是你抢了本应属于我的位置，如今总算各归其位，我成了皇后，你沦为阶下囚。”
她凑近我，眼里满是恶意，“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吕家剩下的人。”
听到这里，我脑袋轰的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起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叶轻语挣扎间，几个太监冲进屋内，将我制服。
叶轻语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她冷冷地看着我，“既然你想早点下去陪你爹娘，我成全你。”
她抬了抬手，太监立马端着一杯毒酒送到我面前。
我拼命挣扎，可无济于事。
叶轻语示意太监掰开我的嘴，把毒酒强行灌了进去。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我盯着叶轻语，死不瞑目。
2
“娘娘，各宫嫔妃来给您请安，只是皇贵妃以身体不适为由未来。”
冬舒一边替我戴上凤钗，一边轻声禀报。
我点点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恍若隔世。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叶轻语刚进宫不久，她仗着楚祁安的宠爱，三天两头地称自己身体不适，楚祁安也帮着她说话，甚至日夜陪在她身边。
这次也不例外，楚祁安知道叶轻语病了后，一连两天都留宿在她宫里陪她。
冬舒怕我又要伤心，劝我去御花园散散心，宛意也开口附和，神情雀跃。
“对呀，娘娘，说不定还能偶遇皇上呢。”
冬舒和宛意都是我从吕府带进宫的婢女，性情却完全不同，冬舒面容清秀，小小年纪却行事稳重，而宛意生得娇媚，能言善辩，很会讨人欢心。
我抬眸打量宛意，此时她一双眼睛带着期盼，灵动逼人。
说起来，上一世，也不知道宛意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楚祁安，一度很受宠，甚至还生下了个皇子，把叶轻语气得要死。
只可惜宛意出身不高，心气却不小，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
我升起一个念头，宛意有心计，但是不多，而且没什么背景，这样的人最好拿捏。
只要好好培养一下，让她牵制其他嫔妃，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当晚我就找来宛意，问她是否喜欢皇上。
宛意吓了一跳，连忙跪地，“娘娘明鉴，奴婢不敢！”
我看得出她的口是心非。
其实也正常，楚祁安长相俊美，又是九五至尊，很少会有女子不喜欢他。
我叹了口气，把她扶了起来，“你不用害怕，本宫不会怪你，甚至还会送你一场造化。”
宛意愣了一瞬，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后，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
“但凭娘娘吩咐。”
宛意离开后，一言不发的冬舒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娘，您为何要助宛意成为嫔妃呢？”
她是我最信任的婢女，时常跟在我身边，说话也不如其他宫女一般小心翼翼。
“宛意还在吕府时就口蜜腹剑，总喜欢耍小手段抢别人的功劳……”
“冬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打断了她的话，“但你要明白，作为皇后，我要做的不是一味地争宠，而是稳住自己的地位。”
冬舒有些惊愕，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
我性子孤高，不愿意勾心斗角，可最终害了家人和自己。
现在我才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不为了自己，也要考虑家族。
3
三天后，楚祁安身边的公公传来消息，说皇上晚上会过来。
我将宛意好好打扮一番，带着她在门外等候。
楚祁安到的时候，视线在宛意身上停留片刻，随即上前扶起我。
“外面凉，皇后怎么在外面等着？”
我心里恨不得杀了他，面上却不显，“无妨，臣妾想早些见到皇上。”
楚祁安脚步一顿，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朕这些日子忙于政务，忽略了你，是朕的不对。”
他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宛意在旁边添茶倒水。
我注意到，楚祁安眼神时不时就会落到她身上，显然心思已经飘走。
见状，我提议让宛意献艺。
宛意站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一身白衣胜雪，衬得她肤白貌美，妩媚动人。
不得不说，宛意虽然不算顶漂亮，但那双眼睛娇俏灵动，着实勾人。
楚祁安眼里满是惊艳。
当然，他虽然很喜欢美人，却不是沉迷美色之人。
尤其他现在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众多大臣不服，所以他需要依仗吕家，绝不会暴露自己好色的一面。
而我上一世还真的以为楚祁安是正人君子，选秀时先按家世，再是才学品德，最后才看外貌身材，因此宫中少有胜过叶轻语的美人。
楚祁安故作正经，称赞我管教有方，就连身边的婢女都有如此才艺。
我微微一笑，“皇上，这是和臣妾一起长大的婢女，情同姐妹，又对皇上您心怀爱慕，不如臣妾做个顺水人情，将她送给您如何？”
楚祁安拒绝，“既然是皇后的人，朕又怎好夺人所爱。”
“臣妾身为皇后，自当为皇上分忧解劳，挑选一位可人，常伴君侧，悉心照料。”
“皇后费心了。”
接连好几天，楚祁安都与宛意缠绵床榻，没多久，宛意被封为宛美人。
自那以后，我陆续为他寻找美人，或清秀可人，或千娇百媚，他要多少我送多少。
毕竟，我要做的，就是让楚祁安沉溺于美色，挑拨他和叶轻语的关系，同时让他没时间来找我吕家的麻烦。
楚祁安和叶轻语不是野心勃勃吗？
那我就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是如何失去权势和地位，一步步沦为待人宰杀的牲畜的。
我要他们尝尝我曾经受过的苦！
4
没过多久，冬舒前来禀报，叶轻语将办赏月宴，邀请我一同参加。
我有些诧异，因为前世，叶轻语并没有做出这种举动。
难不成是我送美人的举动，引起她的警惕了？
到观月台时，众妃子都恭敬地向我行礼，但氛围却有些古怪，脸上的笑也不怎么真切。
我扫视一圈，看到叶轻语身边的大宫女青烟眼神闪烁，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叶轻语又在作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