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桔端着药碗走进来时。
我第一次生出了不想服药的念头。
对如今的我来说。
服不服药,其实区别已经不大了。
早在一月前。
我就得了郎中一句活不过半年的宣判。
对于这个诊断。
初时我是不信的。
小桔也哭红了眼。
这丫头与我自小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却情似姐妹。
她央着我多请几个郎中再诊断一下。
半月间。
全城的郎中几乎来了个遍。
我从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最后慢慢学着接受。
多年来的殚精竭虑和近几年的忧思郁结终于让我自食恶果。
小桔红着眼睛问我。
“小姐,您的病还是不打算告诉姑爷吗?”
我虚弱的靠在榻上,轻轻摇了摇头。
因近一月来家中频繁来郎中。
婆母已是不喜。
她甚至不问缘由就把我叫到面前斥责。
“妇人有些常见的病痛并不如何伤身,你这般虚惊,大肆诊病,传出去好像是我李家苛待于你,纵你有些闲钱,也不要如此浪费。”
那一刻。
我忍下了将要出口的话。
三年的朝夕相处。
终究未换得她一星半点的疼惜。
至于李承恩。
他早就不在意我的身体状况了。
以往他听见我咳嗽一声都会心疼的为我请来郎中诊治。
我怕苦,不愿喝药。
他便拿着蜜饯在旁哄着我喝下那些黑乎乎的汤水。
连小桔都打趣我。
自嫁来李府,我都变得娇气了不少。
可而今。
我已经忘了他上一次与我交谈是何时了。
所以我病入膏肓的事。
二人竟无一人知晓。
我也熄了告知他们的心思。
将死之人。
就莫要讨人嫌了。
夜里,我梦见了母亲。
她在梦里心疼的对我说:“我儿,莫要有执念,放下吧。”
很久未梦见母亲。
我急切的想伸出手触碰她。
“母亲,母亲...”可她瞬间如烟般消散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头上一片湿凉之意。
守夜的小桔赶忙扶起我,为帕子为我擦拭冷汗。
“小姐,您又梦见夫人了吧?”
我看着一脸关切望着我的小桔。
心里突然涌上难言的酸涩。
母亲去世七年。
甚少托梦于我。
这已经是我近一年来梦见她的第三次了。
她定是不忍我如此委屈自己。
才特来抚慰我。
我摩挲着腕间母亲留给我的玉镯。
闭上眼。
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
我在心里轻声对她说。
母亲,女儿就要追随你到天上去了。
放不放得下也要放下了。
您今后不必再担忧了。
忽而转念想到父亲。
我登时心内一痛。
睁开眼。
一行清泪夺目而出。
母亲和父亲一生恩爱,感情极好。
母亲是我见过的世间最温和良善的女子。
父亲年少时本是浪荡子。
但因钟情于母亲。
便立志做下一番事业。
我幼时常常见到的场景就是父亲在外面奔波一日归家。
只要母亲温柔的递上一杯茶水,几句抚慰的话语,父亲便能像孩子一样展颜。
母亲一直是父亲强大的后盾和精神支柱。
所以父亲自母亲去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母亲的离世几乎夺去了他一半的生志。
如果我再...。
丧妻丧女。
他怎么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我不敢想下去。
尤记得我大婚那日。
他似了却心愿般长舒一口气的样子。
“终于看到我的烟儿出嫁了,为父完成你母亲的嘱托了,今后要出海航运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那时,我看着父亲自母亲去后就再也未露出过的喜悦神情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这几年,父亲很少回来。
只是每三月会有一封书信并许多海上得来的奇珍异宝寄来。
告诉我他一切平安。
他会跟我讲海上的见闻,字里行间尽是舒朗和快活。
这是他年少时的梦想。
我为他高兴。
也尽力不想去打扰他。
楚嫚儿现身后的第二日晨间。
李承恩久违的来了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