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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发表时间: 2024-12-10
夜里娘给我托梦,告诉我好日子要来了,第二天大早就有差爷来跟苏老爷道喜。

嘉和高中探花郎,这几日就该回府了。

他苦读十几载,终于盼到了这天。

我觉得片刻都难熬,索性在府门口等。

管家替我搬来竹圈椅,府里的小丫鬟们不再避着我,苏老爷更是不再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我坐在竹圈椅里,懒洋洋地享受着阳光,企盼嘉和带给我的好日子。

清河县离上京不过大半日的车程,可一直到第九日,我才等到一辆马车。

他离开的时候是骑着一头瘦弱老马的,我不敢上前。

车内人拨开帘帐下车,是嘉和!

我正要冲上前,却见他回身扶马车里的人。

是位姑娘,一位明媚活泼的姑娘。

她娇笑着将手里的白猫递给嘉和,自己跳下马车。

嘉和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可她却大大咧咧地推开了嘉和的手。

嘉和笑眯了眼,手里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大肥猫。

他以前就很喜欢猫啊狗的,可我嫌它们吃得多,不许他养。

我傻愣愣地站在椅子旁,倒是那姑娘先发现了我。

嘉和说,这姑娘是林侍郎的千金林嫣然。

我不晓得他怎么和刑部侍郎这样的大人物搭上了关系。

只淡淡嗯了一声,一直盯着他顺着猫毛的手。

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进了府,他们俩去前厅,我绕道回我们的小院。

分开时,嘉和悄悄跟我说:“怡安,舅父要宴请宾客,我不能陪你吃午饭了,我早点离席,带你去吃醉香楼的点心。”

醉香楼……我给人浆洗一个月的衣服,怕才能买得起那里一小份点心。

我想指责他乱花钱,可想想,今天是极好的日子,我们也该享受一回。

一直到太阳落山,嘉和才回小院,和林嫣然一起。

他像是醉了,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她身上。

惹得她忍不住埋怨:“重死了!

你快醒醒,告诉我是哪间屋子!”

嘉和停下脚步,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有些委屈似的开口:“你前几日不还嫌我太瘦嘛?”

林嫣然无奈地笑,哄他:“少爷,您挪挪步,姑娘我真快受不住了!”

嘉和仍然耍着赖不肯动,我压制住心酸,快步迎上去,接过他。

林嫣然愣了愣,抱起她的猫走了。

好不容易把嘉和挪进屋,他却吵着要出府。

我火气更甚,揪着他的耳朵,骂道:“苏嘉和!

你给我老实点。”

果不其然,他委屈地瘪了瘪嘴,说:“怡安,我答应了你要带你去醉香楼的。”

亏你还记得,我气笑了。

“你醉成这样,耍什么疯?

明天再去。”

“今天就要去,不然我的怡安该生气了。”

相依为命这十几年,他把我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了。

“嘉和,以后多的是机会。”

他掏出一个木匣子,献宝似的递给我。

是一对耳环,晶莹剔透,很漂亮。

“怡安,等我们回京置办了屋子,就成婚。

这算是定亲礼,以后得了月例,都给你买这些漂亮的玩意儿,糕点也要吃到撑。”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忍不住闪出泪花。

嘉和,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苏府,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

第二天大早,苏夫人就派丫鬟来请我。

这十多年,我们都没打过交道,我想不通她找我做什么。

但终归是和嘉和有关,我跟着去了。

我不冷不热地叫了声苏夫人。

她却笑盈盈地凑近,握住我的手,说:“小安呐,算起来,你该叫我声舅母。”

的确,我娘是苏老夫人的干女儿,苏老爷的干妹妹。

可他们重利又冷血,并不待见我,就连嘉和这个亲外甥也躲避不及。

如今这般亲近,反常得很。

我不言语,疑惑地瞧着她。

“你跟嘉和又情同亲兄妹,我和老爷自然也是拿你当亲闺女待的。”

苏老爷儿女成群,哪里会愿意白养一个?

我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让我别对嘉和生了其他心思。

我褪下苏夫人套在我手上的玉镯,说:“夫人,这镯子你等妹妹出嫁时做嫁妆吧。

我娘亲给我留了首饰,嘉和他也不计较的。”

她没有接玉镯,怔愣了一刹,抚摸着我手上的冻疮,有些伤神地说:“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嘉和讲情义,肯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的。”

我不愿意再掰扯下去,索性直说,嘉和就是最好的亲事。

苏夫人见我这般,也坦率:“昨天宴上,我瞧他和林家小姐亲近,就试探了一番,他默认了。

我知道你们互相在意,可你千万别拦了他亨通的官路。”

我不太相信的,苏夫人贯来不真诚,更不会为嘉和的未来考虑。

我和嘉和在小院挨饿受冻,她都不曾关心一句。

我们饿得去厨房偷食还差点被打个半死。

如今说这些,只怕是在忧心苏家的商路是否能更上一层楼。

“嘉和从来不在意什么官路,他苦读多年只是想带着我离开苏府。”

我不愿纠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回小院。

老远就看到嘉和跟林嫣然坐在小院里晒太阳。

嘉和手中的狗尾巴草转悠个不停,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阳光有些刺眼,我不由皱皱眉头。

这惬意和谐的一幕被刺耳的鸡叫声打断了。

我随手操起扫帚匆匆上前,驱赶着那只踩着鸡头的白猫。

那猫倒也胆小,我不过吓唬一下,它就逃窜开,呜咽着走向林嫣然。

林嫣然俯下身子安抚猫。

嘉和夺走我手中的扫帚,有些气恼地扔在地上。

“骆怡安,你干什么!”

我被他凶得失神,回答不上来。

“绵绵是波斯进贡的猫,金贵得狠,你怎么这么鲁莽?

扫帚伤着它怎么办?”

原来那猫叫绵绵,真好听。

可我还是觉得那只母鸡最金贵。

一天只需要一小捧稻谷,一年可以生两百多个鸡蛋。

我想朝着嘉和吼回去,可不知怎么开口,那只母鸡没有名字。

是林嫣然来替我解围。

“嘉和,你不该生气的。

是绵绵不该欺负那只母鸡,怡安姑娘没错,何况又没伤着绵绵。”

“一只母鸡而已,绵绵不过是跟它玩闹。”

话一出口,我怔愣地看着嘉和。

是啊,一只土鸡而已,我未免太小题大做。

嘉和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刺痛了我,拉扯着我的手腕,张了张口,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这母鸡遭了嫌,可于我而言却是顶宝贝的东西,我逮了给沈大娘送去。

沈大娘心善,娘还在时,她就对我们多有照拂。

娘走后,她更是事事都想着我们。

这些年,我跟嘉和全靠她替我谋些针线活过活。

掂了掂,挺重。

又从竹篮里取了鸡蛋。

嘉和离家两个多月,我才攒了十几个鸡蛋。

放久了会臭,我不得不吃掉些,糟蹋了不少。

好在嘉和高中了,我以后都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地攒着了。

沈大娘替我高兴,抹着泪说我跟嘉和苦苦熬了这么久,终于能去上京享福了。

我笑了笑离开,回忆起许多。

我娘带着我从那个家逃出来投奔苏老夫人的时候,嘉和已经没了娘,养在老夫人膝下。

他怯生生的,我也不大找他说话。

不到半年,老夫人因病走了。

临终前她嘱托我娘,留在苏府,照顾嘉和。

我娘只是老夫人的干女儿,老夫人都走了,再赖着实在不妥,犹豫着不答应。

“素云,锦绣命苦,就留下这么个孩子,求求你。”

我娘泪眼婆娑地应下,老夫人让嘉和跪下叫娘。

他哭着摇头,不肯开口。

老夫人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捶打着他,他才艰难地吐出那个字。

我娘哭着应下,夸他好孩子。

我被抢了娘,嚎啕大哭。

老夫人在我们三人的哭声中离开了。

因着老夫人的遗愿,娘带着我和嘉和住进了偏房小院,苏老爷也只得由着。

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难以生存。

本就清贫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起初,嘉和跟我们并不亲近,也不再叫我的娘。

娘却事事以他为先,他在家里读书,我却要跟着娘出门干活,好不容易添碗菜,娘也嘱咐我少动筷子。

娘告诉我,嘉和没有娘,我得让着他。

这让我更不服气。

那几年,我是讨厌嘉和的。

最开始跟他亲近,好像是九岁那年,沈阿哥揪我的辫子,我站在侧门口哭着叫娘。

嘉和冲出来,跟沈阿哥扭打起来。

他身子瘦弱,结果可想而知。

尽管压根不是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把我护在身后,叫嚣着谁都别想欺负我。

那时候的嘉和,像一头嘶吼的小兽。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有些许害怕的。

从那以后,我们亲近起来。

在家他会教我读书识字,也瞒着娘偷偷帮我洗衣服。

十二那年,娘走了,我好像很淡然,倒是嘉和受不了了。

他跪在娘的床前泣不成声,向她承诺,会护我一生周全,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拿出娘留下的铜钱,细细数了两遍,准备去买一张草席。

嘉和牵着我去了前厅。

他将头颅深深埋在地上,祈求苏老爷给我们一锭银子。

苏夫人怨怼地剜了我一眼,客客气气地回绝了,送我们出门。

嘉和没有再张口,寒着脸回了小院。

我明白,向苏老爷开口几乎是用了全部勇气的。

娘的身子冰凉,她之前病了大半个月,颧骨高高凸起。

我去找沈大娘。

回来的路上,看着手心的几两碎银,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们只能买一抬最便宜的棺材,但好在足以庇体。

娘的坟墓和嘉和娘的挨得很近,可下葬那天,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那边一眼。

有嘴碎的婶婶大娘曾经告诉我,嘉和是山贼的儿子。

肚子大起来,他娘就开始疯了,生下来后更是听不得见不得。

到了会说话的时候,只因为受不了他喊自己娘,在一个清晨用一根麻绳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时候的嘉和不过五六岁。

嘉和的到来是不被期待的,他很努力地讨好,还是不被舅父舅母接纳。

我和娘,是他暗淡生活里的一缕微光。

现在娘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互相依靠。

我蓄着泪水抱住沉默的嘉和,在娘的坟前低低呜咽。

那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像那天一样,像两只受伤的小兽舔舐对方的伤口。

还好,熬出头了……嘉和匆匆带着我离开了苏府。

我们在上京东街巷尾租了一间屋子,三间两进。

嘉和欣喜地拉着我东瞧西看。

“怡安,以后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墙角下有棵杨梅树,来年结了果都是你的,咱们再也不用瞧舅父的眼色。”

他细细规划着院子里的每处角落,要种上满园的果树和花。

我同他一起,在他畅想的美好未来里笑得肆意。

最令我高兴的,是嘉和决心开始筹备婚事。

他带我到了上京最有名的裁缝店,做婚嫁的衣服。

老板拿出上好的锦缎,摸上去滑滑的,热烈的红色,我很喜欢。

正好碰到了嘉和的同窗。

瞧见我们亲密的样子,他立即露出八卦的笑容。

嘉和告诉他我们即将成婚,到时候还望他赏脸出席婚宴。

我臊红着脸低下了头。

他伸手摸了摸我手中的布料,说:“是好料子,不过颜色不太合适。”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尴尬地挠挠头,说:“该选玫粉色的才对。”

我感觉到周围人鄙夷的目光,烧得我脸颊发烫。

像是在说我怎么没皮没脸地肖想不该想的东西。

嘉和皱皱眉,随即反应过来,紧张地握紧我的手,说:“怡安是我的妻,就该选大红色的。”

那位同窗怔愣半晌,说:“姑娘对不起,我以为……”我微笑着打断他,走出去。

嘉和追上来。

“嘉和,你知道,我不可能做妾。”

我不想和娘一样,哪怕贫苦一生,我也不愿做妾。

他紧张地握住我的手,说:“怡安,我知道,我从没想过让你做妾,我一定娶你为妻。”

我没吭声,既然不想,又是什么让你的同窗好友误会我只是你的妾呢?

难道我生的就不是能做官夫人的样子吗?

见我这样,他着急地向我解释:他的同科林侍郎长子,赏识他的才华,邀回府见了林侍郎。

去的次数多了,跟林嫣然熟络起来,林侍郎有意让他做女婿。

林嫣然是上京有名的才女,这事传开了,自然就惹得许多人误会。

他向我起誓,说自己当场就拒绝了林侍郎,不晓得怎么还流传着谣言。

我瞧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