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的保安服破了个洞,打了个补丁。
我走进保安室,接过他递来的热茶,问:“都破了,怎么还补上了?”
老保安一脸甜蜜地摩挲着那个爱心状的补丁:“我老婆前几天跟我吵架,硬是说要看看我的心里有没有她,这不,手劲太大,给我扯破了,连夜补上了。”
热茶喝到胃里,暖的了身子,暖不了心。
我早就已经不奢求路明深爱我了,但还是想扒开路明深的心脏看看,到底是女儿占的多,还是顾瑶占的多。
放下老保安的茶缸子,我只说了一句保重身体就离开,最后看了一眼操场的方向。
就在那个十几年不曾翻新的操场上,我看见十七岁的女孩追逐着十七岁的路明深,但现在我已经三十六岁了。
最后一次回头,我看见保安向我挥手告别。
我只点头,不是告别他,是告别过去。
我来到医院时,路明深正陪着女儿玩手机游戏,看起来其乐融融。
看见我,路明深起身,告诉女儿:“爸爸得走了,把妈妈借走几分钟,有几句话要和妈妈讲。”
我跟着他,走到住院部门口,他长身玉立,低眸看我。
和十二年前提出结婚时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在圆圆面前,你知道该怎么说。”
“原来你还想当圆圆的爸爸啊。”
我还以为从他决定站在顾瑶那一边的时候,就将一切抛诸脑后了呢。
路明深不想毁了女儿心中家庭和睦的梦。
他相信我也不会。
所以只是冷淡地睨我一眼,驾车疾驰而去。
掀起的烟尘和枯黄落叶打在我小腿上。
我转身,走回住院部。
女儿坐在病床上,比起手机游戏,更吸引她的是医院门口的一颗大树,她的目光随着落叶一点点飘下去。
然后又落到我身上,随着我一点点笑起来。
路明深太知道怎么拿捏我的软肋了,一看到女儿的笑,我就不忍心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
我的内心反复煎熬,最后被女儿一句话打破。
“妈妈,你有话要说吧。”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我要说什么,眼神很平静,用刚刚看着落叶飘下的眼神,看着将倾的大厦。
二审上诉,开庭时间在一个多月后。
我向路明深提出了离婚,财产对半分。
他没意见,唯独对女儿的抚养权不肯放手。
我们因此又吵了一架,最后决定让女儿自己选择。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开着暖气,气氛却仍然降到冰点,让我浑身不适。
路明深久违地打开车载音响,是一段女孩的歌唱声,嗓音清甜。
在红灯的间隙,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不记得这首歌了吗?”
我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这是我向他宣布怀孕的时候,给他唱的歌。
十二年过去,那段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看着路明深略显冷硬的侧脸,我想起那天,他听到这个消息,说不上多欢喜。
站在检查室里,看着仪器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医生冲他招手:“爸爸来听听孩子的心跳呗。”
他走过去,带上听诊仪。
然后我看见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宽大的手掌搭上我已经凸显的小腹,这一刻,他才真正成为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