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怀川的尖叫声。
我感觉自己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一声温柔的轻叹在我耳边响起。
我费力地睁眼，恍惚间看到大师姐怀萱。
三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啊。
怀萱是除了我和殷夙，最早来到飘渺宗的人。
初见她时，我脑海里便想起一个词，美人如玉。
她像是天上那轮皎洁的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每当我和玄灵闹别扭，我总会和她倾诉苦恼。
玄灵和殷夙一时兴起下山失去踪迹的时候，也总是她陪在我身边安慰我。
某天，她在同我喝酒赏月时突然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歪着头，一脸疑惑，“知道什么？”
她只是笑：“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那晚的月光很亮，她的眸子平静如深海，却暗潮汹涌。
我仓皇地离开，她没有挽留。
从此我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不过怀川到来后，她的关注点便逐渐转移了。
甚至在我督促怀川练功，他委屈抱怨时，毫不犹豫地偏帮他。
“怀川累了就休息，殷厉，我们这些师姐包括玄灵，都把他当弟弟看待，你没有必要针对他。”
我反问：“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她沉默不语，可表情说明了一切。
怀川失踪那晚，她任由其他三人将我带回大殿，自己下山去寻找怀川的下落。
如今怀川归来，她也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在我临死之前，我曾攻略过的女主们都在身边。
可惜，我不在乎了。
我只想早点见到奶奶。
我在怀萱焦急的呼唤声中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我居然还留在这个世界。
满室药香，我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包扎过。
周边的陈设，让我意识到这是我从前的卧房。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醒了”，四个女人和怀川都围了过来。
我姐殷夙率先开口，语气里难藏责备，“这次算你命大，如果不是玄灵没用全力，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没做就是没做，你为什么要撒谎？”
还不等我开口，怀川已经哽咽起来，“都怪我，是我猛然看到那妖兽出没，便不顾一切追出去了，可惜跟丢了，还误了吉时，惹得大家误会殷厉一场，还好他没事。”
玄灵握住他的手安慰，“怎么能怪你？
婚礼可以改期，你无恙就好。
下次不许这么冲动了。”
怀玉也上前劝慰：“怀川，你不用自责。
他不人不妖，还剩五条尾巴，便是有五条命，就算今天玄灵下了死手，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我翻了个白眼，拿被子遮住脸，“说完了吗？
说完了你们可以滚了。”
殷夙哼了一声，掀开我的被子，质问，“大家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有话不能好好说？”
本来又没死成就让我窝火，她们的丑恶嘴脸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猛地坐起来，冲她们吼，“说了你们会听吗？
三年前的大殿，我跪下来指天发誓说跟我没关系，我不认识什么妖兽，也不是我让它掳走怀川，你们信了吗？
我求你们别把我送去堕仙台，我迟早会死的，你们信了吗？”
满室寂静，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怀川见状，声音也染上了哽咽，“殷厉，三年前的事我不提，不代表我心里没有委屈。
那妖兽亲口告诉我与你勾结，难道是我在扯谎？
妖兽凶残，若不是侥幸，我又怎能逃脱？”
他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人不忍。
果然，殷夙、玄灵和怀玉纷纷围过去哄他开心。
“怀川，休听他胡言乱语，我信你，一想到你过去遭受的种种困苦，我就心如刀绞。”
“他脑子不清醒，你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三年前的事，早有定论。”
“怀川，别哭了，我一会带你去山顶看星星。”
我苦笑，终究是斗不过男主。
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怀萱站了出来，沉声说：“我信殷厉。”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无论如何，怀川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殷厉曾与我们朝夕为伴，大家扪心自问，我们真的忍心因为他的出身就诛杀他吗？”
满室沉默，我冷冷地盯着怀萱，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不可能真的信我，否则她不会在三年前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这三年我也想了很多，症结在于殷厉的半妖体质，他体内妖气一日不除，总能吸引妖物前来，经不住诱惑，便会误入歧途。”
“那依你所见，应当如何？”
玄灵问。
“我找到一个法子，让蛊虫进入殷厉的身体，重塑筋骨，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去除妖气。”
一时没人接话。
她们都清楚，那不是常人能经受得住的。
我不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还要经受这样可怕的折磨，当即摇头：“不如让我死！
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三年前就该死了！”
说完我不顾一切地往床柱子上撞。
殷夙一把扯住我，大声吼道：“你发什么疯？
我们是为你好！”
我不住地摇头，死死抓住她的衣领，“为我好就放我离开！”
她不明所以：“离开？
姐姐就在这里，你还想要去哪？”
我用力挣扎，崩溃地喊，“你算哪门子姐姐，我没有姐姐！
我要见我奶奶！”
殷夙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还是怀玉看不过去，伸手点了我的穴道，我便口不能言，浑身瘫软。
殷夙把我扶到床上躺下，对另外四个人说：“不能让他再疯下去了，重塑筋骨的事刻不容缓。”
三个女人纷纷点头，没人发现，怀川眼里明晃晃的得意。
次日，我被殷夙派人背着来到寒潭边，寒潭里蛊虫翻滚，本应泛白的水气居然透着一股鲜亮的红。
像血。
这些饿了很久的蛊虫迫不及待要啃噬我的血肉。
玄灵、怀萱、怀玉，早就等在那里。
怀萱摸了摸我的额头，温柔地说，“只是刚下去时会有些疼，很快就没感觉了。
殷厉，你忍一忍。”
我嗤了一声，反问，“你怎么知道不疼，你试过？”
她被我噎得哑口无言。
殷夙走过来对我说：“你乖一些，药我都准备好了，不会叫你留下一丝疤痕。”
玄灵也上前：“我会着人看着，必不会让你出事。”
怀玉想调节气氛，故作轻松地开口，“别怕，你还有五条尾巴，你从前不是最勇敢的吗？”
我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她们就会看到我的本体了，我很期待，她们会是什么表情？
